云贵高原山区的喀斯特地质腹地,大地的肋骨鼓着,腹胸空空,谁都不知道纵深几许。这一带的地底下是空的,密布着无数的无底天坑,它们深不可测,无论往这些天坑里扔任何事物,比如石块、铜铁或者什么,都无法听到物体触地的声音。根本不要提说曾经接成60多丈的驮绳会到达哪个位置。这些天坑的凶险在于它们不少就存在于路边道旁的网林草丛下,任何人和物只要不小心失足就意味着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而一个叫落马洞的地名就来源于无数次的事故之后。当然还有另一说发,说落马洞其实是应该叫着罗马洞,它连通着地球另一端的罗马。无论怎样的说法,都说明了这个地方的深邃与凶险。
郑龙氏被捆绑在一个背架(一个像楼梯一样的用来背数量较大的柴禾或者农草的农用工具)上,由年轻力壮的族人轮换背着走向一个无底深洞。她原本以为自己或许死不了,毕竟郑家林已经死去两年多了,她不明白作为兄弟的郑家贵为什么这样残忍竟然要置她于死地,当郑家贵换背上她的时候立即就问了一句话:“你说大哥究竟到底真的是怎么死的啊?”他说,“我的心一直在痛。”她忽然就明白了,郑家贵不是因为家丑要置她于死地,而是因为他一直纠结于郑家林的死。郑家林的死毕竟太离奇,而鬼神却是说有则有说没有就没有可有可无的东西。
“我问过岩头寨的冯老顶,那天很早他在望天坡坡看到了周大成,当他赶着马从雾中出来时周大成正向山头走去。”郑家贵说,“人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他。”
“谁都知道周大成早晨有看雾的习惯。”郑龙氏说。
“周大成真的是看雾吗?别人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郑家贵怒了。他当然知道周大成为什么看雾,那年的对山歌他本来就在。
郑龙氏无可辩解,她只能重复她一直说的那句话:我从来没有什么对不起你哥。“弟弟,”她说,“你是要我去陪你哥啊!我去。”她的眼泪下来了,穿过背架,滴到郑家贵脖子上。
郑家贵激灵了一下,他说:“嫂子,无论如何你得走了,不要担心,我发誓会好好待宝弟,我会比待亲生儿子一样对他好。”
捆绑在背架上的郑龙氏,带着风声扑向无底的洞穴,那种跌落仿佛永无止境。立在洞口的人们默默等待了半个小时,却听不到任何物体着地的声响,他们默默地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野鸭寨的周大成第二天听到了郑龙氏被撂洞的消息,他发狂地在山梁上奔跑,不知所措。最后来到了水塘寨那无底洞穴旁,他在要往下跳的时候改变了主意。如果就这样跳了,那人们只知道他消失了,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要人们知道,他是一条有担当的汉子。最后他爬到蛮子岩洞数十丈高的山崖上,他大声吼叫,凄厉的喊吼声在山谷间回荡,惊心动魄。然后他像鹰扑食一样扑向山崖下,摔碎在数十丈高的山崖下。
据说,凶猛的鹰在恋爱时会飞向千米高空,然后纠缠在一起,此时它们的翅膀失去作用,它们快速向下跌落,在快跌到地面时才分开,重新飞起来。
山歌:
天要下雨雾蒙蒙,山头水涨尽归冲。你我好似山中水,流去流来又相逢。
一沟辣子一沟茄 辣子开花茄子结 只要二人情意好 陪你玩到死勒歇(歇:时候)
一沟辣子一沟烟 辣子开花烟打颠(尖) 只要二人情意好 陪你玩到死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