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 湖北荆门
元月二十七日,腊月二十四。学生放寒假已整整一个星期了。这是他们的升入初中后的第一个假期,他们的寒假生活安排得怎么样呢?参加有益的社会活动了吗、和父母外出走亲访友了吗、在家里帮父母做家务了吗、作业在按计划推进吗?……这些问题牵挂着我的心。
我决定去家访。先去谁家好呢?一个个同学的音容笑貌从我脑海闪过,让我时而高兴,时而沉思。突然,一张可爱的脸庞在我脑海中定格,对就是她——陈思。她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喜欢独自静坐,默默沉思。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那种沉静,不,更多的是躲避有时让人心痛。我同她谈了几次,希望她能更阳光、更活泼开朗一些,她听了,不辩解,只是浅浅一笑,那笑在脸上并不停留太长的时间——她是有什么心结吗?为此,我几次与她妈妈在电话里沟通,她妈妈却只是淡淡地说:这孩子,从小就不愿与人交往!
雪,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两天两夜,地上已经积了一尺来厚的雪;街上,被汽车碾轧过的雪污秽不堪;台阶上、坡上坡下,则是光滑的冰面。一旦下了决心,我立马穿戴好衣帽,走出门去。
从学生资料上,我得知陈思的家在省建五公司的家属区里,离我家大约有三公里的距离。走出门,我才感到寒风是那样的刺骨,地上比我想象的要滑得多。于是我紧了紧围巾,一步一滑,小心翼翼地向五局二公司走去。
省建五公司是一家老企业,原先在市内占很大一块地方,有二十几幢老家属楼,这几年陆续拆迁旧房,盖上了高层住宅,只剩下五六幢建于七十年代的三层或两层的红砖房,和许多单位一样,这样的房子大多都是退休的老职工住着。我打听着陈思父亲的名字,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家——她的家在一幢等待拆迁的旧楼内。
敲开门,只见在不足十平米的客厅里,陈思正趴在饭桌上写作业,陈思妈妈正在收拾着一堆小鲫鱼。由于周围高楼的遮挡,尽管是白天,屋内也点着日光灯,不过由于灯的瓦数太低,屋内仍显得有点暗。见班主任来了,陈思的妈妈赶紧站起身,满脸的高兴与欣喜。她一边热情地招呼我坐下,一边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办一点年货。我笑笑,让她先忙着,她忙不迭地洗净了手去烧水。我看出来,陈思也非常高兴,她坐到我身边,红着脸说:“老师,这几天我可想你啊!”我心中一热,说:“我也是!”
我问了问她放假这几天的生活情况,她都愉快地答了。她又把各科作业交给我,让我检查检查。我认真地翻看着她的作业,然后拍拍她的肩,鼓励说:“好,做得真好!”我一时真的不知说什么好,因为这小小的屋内只燃着一个煤炉,在这寒冷的隆冬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热量。
为了不影响孩子学习,我和陈思妈妈到阳台上交谈。从她妈妈口中我得知,陈思的爸爸原来是公司的技术员,六年前在一次检查施工质量时被楼上滑下的一根钢筋刺伤了腰,造成了残疾。公司为了照顾他,就让他在公司当了门卫,收入当然比原来低得多,又常年吃药,家境比别人差,不过好在孩子懂事,也很要强,从来不和别人比吃穿,学习也刻苦。我说:“孩子很懂事,很懂礼貌,很有上进心,只是性格有些内向,我们要鼓励她多和别人交往,多参加集体活动,这样她就会更自信更健康的成长。”陈思的妈妈连连点头,她的眼眶红红的,脸上满是感激:“谢谢您,老师!说实在的,从孩子上学以来您还是第一个来家访的呢!”
我们又来到客厅,我握住陈思凉凉的小手,细心地、真诚地把我的建议、希望和对她新年的祝愿、对她未来的祝福告诉给她。陈思用力点点头:“老师,我会按您的要求去做的,我也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
我也用力点点头:“老师相信你,爸爸妈妈也一定相信你!”
要走了,母女俩一人拉着我一只手,陈思问:“老师,您还会来我家吗?”“来,我当然会来!”我知道,老师的到来对她是多么大的安慰和鼓励啊!
我走了,依然是一步一滑,她们母女俩赶过来要搀扶我走,被我坚决地拒绝了,因为我怕我当着她们的面流泪。我走着,心忽而沉重,为陈思的家境以及由此可能对孩子的成长带来的不利影响;我走着,时而自责,检讨着自己工作中的疏忽;我走着,心又忽而轻松,为我自己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用自己微不足道的行动给孩子带来的一丝温暖!
我走着,突然一回头,我惊住了:百米开外,在寒风中,在雪地上,陈思和她的妈妈仍然在朝我挥动着手,我也用力挥了挥手,这时我的泪终于止不住淌了下来,我承受得住这种感激吗?我只在心里说:“小陈思,老师在假期里还会来看你的。”而且我迅速作出一个新的决定:班上还有那些类似这样家庭的孩子,春节前我一定要走访到;节后,班上每个孩子的家里我都要去家访一次,不管天气多坏,不管路途多远!